四月的一天,上午十点。在塞舌尔群岛的贝莱海湾里,海水平滑如镜。
西北方吹来的季风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了海岛,而清新的东南风要五月份才光顾这里。气温高达华氏80 度,湿度90。被封闭在海湾内的水温几乎与人的体温一样高。
詹姆斯·
邦德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,轻轻地摆动着橡皮脚掌,缓缓地在宽阔的、棕榈树环绕的贝莱湾的水面上游动。他紧紧盯住水中飘动的黑影——一条刺鱼,在后面不即不离地跟踪着,随时准备射击。这条刺鱼宽约六英尺,长约十英尺。全身黑灰,略带紫色。它大多数情况下伏在淡黄色的沙地上。当它离开沙地在水里游时,就象一条在水中飘动的黑毛巾,是水下世界的危险标志。刺鱿的尾巴上有很多锯齿状的毒刺,毒性很大,人的皮肤一旦为刺鱿的毒刺轻轻划破,哪怕是一小快,就必死无疑。从前刺鱼的鱼尾曾被监工用来作抽打奴隶的鞭子。如今在塞舌尔,即使拥有这么一条皮鞭也是非法的。但人们私底下仍然保存着这些鞭子,而且代代相传,用来鞭打不忠的妻子。如果传说某个女人是勾引其他男人的骚货,那么她注定要被这种鞭子抽打得动弹不得,至少一周内出不了门。
邦德通常不杀鱼,而现在他想杀掉这刺鱼,因为它看起来邪恶异常。
邦德缓缓跟在这条刺鱿后面,与它间隔着一段距离。过不了多久,当刺鱿感到疲倦的时候,或者认为
邦德这条浮在水面的“大鱼”不再会袭击它时,便会停在一块平坦的沙地上。利用自己的伪装本领,全身变成几乎透明的浅灰色,然后借助腹鳍的力量,扭动身子,钻进沙土里。
邦德的战术成功了。没多久,这条黑色的带子又回到平滑如镜的宽阔水域。在离水面大约12 英尺地方,刺鱼停止游弋,纹丝不动。
邦德也立即停在原地,轻摆橡皮脚掌,小心地抬起头,使护目镜中的水流空。当他再次低头看时,刺鱼没了,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邦德握住一支鱼叉炮,打开保险盖,缓缓地向前游去。他轻轻地摆动着橡皮脚掌,以免发出响声。同时他仔细四下察看,希望能发现刺鱼躲藏的身影。
四周一片沉寂,一切似乎都静止不动了。水底伸延至远处的沙土,象是一个光秃秃的平台。这时他发现沙地上有一个地方隆了起来,其轮廓微有起伏。他立即游了过去,定定地浮在上面,注视着这个突起处。忽然,沙土下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动。象鼻孔似的两个通气孔上方,细细的两股沙土微微跳动着。小孔后面连接着的是一个微隆起的小沙包,这就是刺鱼的躯体。小孔后一英寸处就是射击目标。
邦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以免刺鱼尾巴向上掀起时碰伤自己,他朝下瞄准,扣动了板机。
砰地一声,从下面腾起一团沙雾,
邦德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,心里面一阵焦急。过了一会儿,鱼叉炮上的绳子绷紧了,刺鱼终于出现了。它的尾巴一面拼命地翘动拍打着身子,一面渐渐移向远处。锯齿状的毒刺倒立在躯体上,森然可见。
邦德跟在拼命挣扎、扭动的刺鱼后面,轻轻踩着水。他游到刺鱼的侧面,防止鱼尾搅断鱼线。刺鱼尾巴拍打了一会子,力量渐渐减弱。
于是
邦德游到它的前面,用力把它拉向岸边。来到浅滩后,刺鱼再也无力挣扎,
邦德把它拉上岸,但始终和它保持远距离。突然,巨大的刺鱼腾空而起,似乎想趁敌人不备一举击之,幸好
邦德事先有所防备,闪身避开了。刺鱼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,仰面朝天,白色鱼肚暴露在阳光下,丑陋的镰刀形大嘴一张一合。
邦德盯着刺鱼,一时茫然不知所措。
一个矮矮胖胖、身穿咔叽布装的白种男人,从棕榈树下走了出来。他穿过一片潮水冲刷过的马尾藻和杂草丛带,朝
邦德走来。看见
邦德那怔怔的样子,他笑着大声喊:“是你抓到了鱼,还是鱼抓走了你的魂?”
邦德转身答道:“费德勒,行个好,叫一个你手下人来。这东西怎么也不愿咽最后一口气。看,我的鱼叉还扎在它身上!”
巴比家族在塞舌尔是首富,几乎拥有这里的一切。费德勒·巴比是这一家族里最年轻的成员。他走近刺鱼看了看,说:“这条刺鱼还不错。你运气挺好,正好射中了它的要害部位,否则它非得咬住你往礁石上撞呢。要真是那样,你只有丢下鱼叉逃命。这东西命长得很,老半天死不了呢。快走,我要把你送到维多利亚去,有好事儿在等着你呢。我让手下人把鱼叉取出来就行。那鱼尾巴你想不想要?”
邦德笑道:“我连老婆都还没娶,拿鱼尾巴干吗用?对了,晚上咱们去喝两杯?”
“今晚就算了吧,朋友。快,跟我走。你的衣服呢?”
不一会儿,他们已坐着轿车沿海岸公路往城里进发。费德勒问
邦德:“有个叫弥尔顿·格里
斯特的美国人,你听说过吗?他开办了格里
斯特饭店,还筹建了一个叫格里
斯特的什么基金会。昨天他驾着一艘游艇来这里,叫格里
斯特海浪号,可能是全印度洋最豪华的游艇,全长一百英尺,重二百吨。船上要什么有什么,上至娇妻,下至晶体管收音机。每间房里都有地毯、空调、还有美国香烟和高级法国香槟酒,真是海上乐园呢!”费德勒乐呵呵地又说道:“朋友,这船如此之棒,就算格里
斯特先生是个十恶不赦的双料大坏蛋,谁又在乎呢?”
“你到底在说什么呀?他的豪华游艇跟你我有什么关系?”
“是这样的,朋友。我们将与格里
斯特先生一起航行几天,还有美貌非凡的格里
斯特夫人。我已经同意帮他把游艇领航带到夏格林岛,就是我曾跟你谈到过的那个岛。它离得很远,我们家除了在那儿捡点儿鲣鸟蛋之外,别无所获。它只高出海面三英尺。我最后一次去那儿还是五年前的事了。现在这位格里
斯特先生想到那儿去收集一种海产标本,大概是他那个基金会需要吧!据说夏格林岛一带水域有一种世界上濒临灭绝的小鱼。世界上现有的唯一一个标本就是从那儿弄到的,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,反正格里
斯特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听起来倒挺有意思。可你去帮他领航,我去算什么?”
“我知道,你在这儿呆得很无聊,况且还要再等一个星期才能离开。于是我告诉他,你是潜水能手,只要那里确实有鱼,你很快就能发现。再说,你不去,我也不想去。所以格里
斯特先生希望你也去。就是这样。我知道你肯定在海滨一带转悠,就开着车子来找你。渔民告诉我说,贝莱湾有个疯疯颠颠的白种男人想要自杀,我就知道那不会是别人,只能是你。
邦德笑了起来,说道:“真让人想不通,这些岛民居然怕海,几乎没有人会游泳。”